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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5年7月5日 20:34:59

这年初冬,一直没有下雪,天干物燥。风还特别大,一刮起来,尘土飞扬,让人不胜其烦。

这小半年来,村民们干的活儿比他们平时两三年加一起做的还要多,而且,大多都是他们从没做过的事情。现在临近年底,官员们忙着各种会议和总结,没时间来带领村民们战天斗地。村民们也乐得都蜷缩在家里,平时村里土路上见不到什么人,只有冷风,带着一股不耐烦,在村中空空荡荡地掠过。

政务繁忙高瞻远瞩的县长大人,在各种大小会议的间隙,隐约听到有议论说自己治下的某些偏远村庄,吃和拉这两件事情,出现了一点小小的不便。这才让他突然想起来,小半年前,他曾经满腔热忱地启动了一项革命性的改造运动。于是,他让手下把运动的成果向他汇报一下。

没有想到,半年过去,这项改造运动竟然成效斐然。这让他深为自己感到骄傲,同时也想让他的子民们与他同乐,共同庆祝这一伟大的成就。说到庆祝,还有那里能比当初他满怀豪情地宣布运动启动的地方更有意义呢。

冷风依然不解风情,每日呼啸着扰民。这点困难,当然难不倒决定与民同乐的县长大人。这天,雷厉风行的县太爷带着手下的各级官员,还有开发公司的老总,呼啦啦一大帮人重又莅临冒姓小山村。

县长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讲台上,面对着台下刚被召集过来的村民,还有架着长枪短炮的媒体,发表慷慨激昂的演讲,骄傲地宣告几个月前就在此地启动的改造运动,取得了圆满的成功。

越讲,县长大人越是更加深刻地认识到这一运动的伟大意义;越讲,县长大人越是激动,越是豪情万丈。他甚至一边讲着,一边又形成了一个崭新的更加伟大的想法。他深为自己感到骄傲和自豪,也深为村民们拥有一个像他这样的父母官而为他们感到庆幸。

尽管冬季干巴巴的冷风不合时宜地在会场四周骚扰,他仍然动情地与村民们分享着他那崭新的热气腾腾的伟大构想。讲到激动处,他甚至当场拽上来开发公司的老总,当场就逼着这位大老板答应下来,再出巨资,进行下一步的开发。

可能是县长大人的宏图对于乡民们来说过于宏大,他们直愣愣沉默地站立在讲台前方的广场上,似乎已站得麻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如同树叶落光,被砍掉了枝枝叉叉,一根根光秃秃阴沉的树桩。

只有冷风不识趣,在会场周围呱噪着,还这一处,那一处不时地刮起几个漩涡。

就在最激动处,正当县长大人和开发公司大老板站在一起,共同展望宏伟蓝图的时候,冷风也凑到了讲台上面盘旋。

就见两位大人物各自头顶正中心,由里而外,一圈接着一圈,就像是给旧毛衣拆线那样,头发被冷风盘旋着卷起。白生生的头皮自头顶正中开始逐渐露了出来,由小到大,从中心迅速向周边扩展。

直到热情洋溢的两个人忽然感到头顶冰凉,伸手一摸,惊觉原本发量还算充裕的头顶,竟然一下子变得光秃秃的。

已是寸草不生!

其后的情况有几个版本。有崩溃说,指的是当事人。有掩饰/(假装)镇定自若说,当然也是指台上刚刚成为秃头的两个人。反对的观点认为,这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装出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不管那种说法,对于台下的村民都着墨不多,甚至根本就没有提及。综合来看,没有关注到村民也不奇怪,因为村民们确实也没有什么反应。

当时,空中随风飘扬着碎发,下面是两个崭新的光头,白生生地刺眼。然而,冒姓村民们只是木呆呆地站着,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眨,就如同被集体施了魔法一样。脸上的皱纹,被风刮的又脏又深。

以上,就是关于大荒纪250年代,秃头/特种假发业务起源的其中一种较普遍的说法。

在我这个多年之后的讲述者看来,其可信度大概在百分之二十左右。主要是如此江湖之远的破烂事儿,其影响竟然波及到如此的庙堂之高,实在是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应该是还有另外的起源,或者最起码同时期还有不同的起源才对。之所以单单把这一个拎出来讲,是因为在考察了其他各种说法之后,发现不管这些传说多么的离奇,几乎都有相同的内核。

就像是从古到今的舞台上,尽管上演过那么多的悲喜剧,出现了那么多的阴谋诡计,最终,批评家们都会挖掘出隐藏其后的俄狄浦斯情结或是厄勒克特拉情结一样。

至此,就不能不提到另一件事。对此事,大多的史家都是当作轶事来讲述的,如同是给严肃的正史撒上的一点小佐料。如果套用上面的说法,这件事,就可以看成是喜剧,甚至是闹剧。

说的也是那个时候,有一个另类的歌手,喜欢唱一些不成体统的小调。虽然小众,但是也有一些小众的拥趸。这个家伙最让人挠头的地方,是他在台上的时候,经常即兴现场发挥,或说或唱,天马行空。类似这种不可预见性最不好控制,最让人头痛。于是,就被揭发,被批判。于是,这个家伙也秃了。

事情奇就奇在,他秃得不彻底,只秃了一部分。只是头顶巴掌大的一块地方变得光秃秃的,四周的头发仍然和从前一样乌黑茂盛。

这就很不自然。因为如果是自然谢顶的人,最起码周围的头发也会变得稀疏一些才对。

对于突然之间变成半秃顶,这个家伙满不在乎,发倒像是很光荣似的,就如同这秃顶是他所获得的一枚勋章,常常非常骄傲地以此示人。

也做了一顶假发,但是做得三心二意,极不认真。戴在头上,倒像是一个又脏又旧的破毡帽。

他有时在台上唱得高兴,还经常把假发一把抓下来,恶狠狠地摔到地上。或者是摇头晃脑,特卖力地唱,那顶极假的假发便也跟着前后摆动,或是整个撅起,翻到脑后,或是整个掀起,盖到额前。

有一个所谓的文人,平时好写一些笔记体的短文,也不为了发表,就是给三五好友看看,卖弄一下小聪明。这种人心里阴暗,最令人讨厌。

比如人家在台上,或是在各种媒体上,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讲出来的事情,他就是不能大大方方光明正大地听,非要在肚子里转一转,绕一绕,咂摸咂摸。更加可恨的是,还真的经常被他咂摸出不同的味道来。因此他那个肠子里的弯弯绕总是特别的多。

这个所谓的文人偶然来到了这个所谓的歌手的现场。可能是喝得有点高,这次倒没有左绕右绕瞎捉摸,不光没有绕,还挺感动的样子。他后来也有一个短文,记述这件事情(这也是这个歌手的事情能够流传下来的其中一个主要来源),其中有几句话,如下:

你是如此令人感动的傻逼

真想跳上台去

狠狠地揍你

可我仅仅坐在那儿

默默地流泪

像是一个

与你同样的

傻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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