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给中国功夫添彩

字数: 2170

更新时间: 2025年6月19日 16:33:28

我这样殚精竭虑地回忆和书写,固然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另外也源自于倾述的欲望。

可是,如此的“素”会有人愿意看吗?

然而,想要不素又能怎样呢?这本来就是那几年我真实的生存状态。如果不忠实于自己的记忆和感受,书写不就失去意义了吗?

现在需要交代一下我上文提到的我那份兼职工作。我此后的人生际遇大多与此有关。这份工作就像是一列疾驰的火车,裹挟着我,品味着沿途的人生风景。

简单地说,就是我开始帮着公寓管理员史蒂夫打理公寓周遭的草坪。因为我正在领失业金,为了不影响我每周领取的金额,他并不付我报酬,而是减免我的租金。

我似乎对花花草草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几年之前当我们终于搬进自己的房子后,前后院草坪在我的手里,很快就改变了容貌。第一个夏天,原来贫瘠瘦弱的草坪,开始变得健康茂密。等到了第二个夏天,我家的前院,已经当之无愧地成为我们那条街最漂亮的小花园之一。

搬到这间公寓后也是同样的情况。当时百无聊赖的我也从打理后院的小花园中找到了乐趣。正值初春,虽然草地的护理是由公寓管理处统一负责,我仍然自作主张地给草地打孔透气,施肥。一个多月之后,天气转暖,已经可以明显地看出我的后院与周围邻居家的区别。

史蒂夫夫妇是来自东欧的移民,住在由公司免费提供的公寓。他主动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他打理这三栋公寓楼的所有草坪。

作为见惯了三教九流的老江湖,史蒂夫当然清楚我的状况,主动提出不支付我报酬,而是用减免租金来代替。

身处当时状况的我当然愿意,根本没有计较报酬的多少,只是提出来希望能有一个工具间来存放我的那些工具。史蒂夫自是满口答应。

那时前妻正筹划着卖房子。

暑期过后,孩子就要升入大学,她希望能换到离孩子学校近一些的地方,巴不得我把那些工具都取走。唯一的要求是在房子交割之前,我还是要负责房子前后的草地。

啰嗦一句关于领取失业金的问题。我觉得史蒂夫的安排没有什么不妥,不存在欺诈的问题。这就如同有钱人的离岸公司或者信托基金一样,都是为了在游戏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省下本来就可以省下的金钱,是本能的人性使然。

想起一件今年发生的事情。以前每读到关于比尔盖茨的种种事迹,如何同夫人相爱结合,如何搞慈善,如何每年推荐一些让人心生仰慕的高大上书籍,私心里就不由得有一些惋惜和不解——您老可是世界首富耶!就这?这些就是您老想要的吗?!直到今年吃到了他偷腥出轨和离婚的大瓜,才为他感到欣慰,也恢复了对于普遍人性的信心。

所以,千万不要被什么伟大光荣之类的忽悠了,白白当了炮灰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打住,打住,打住!再不打住就要被打脸了。

专业的草地护理公司,打理公寓楼这样的商业单位,都是突突突地“开”着剪草机来做的。

我当然不具备这样的能力,只能“推”着剪草机用步丈量。人家一天就能做完的工作,我需要干两三天也不只。

不过,就像我之前说的,这正是那个阶段我所需要的活动。全部的工作就在家门口,我不急不慌,躲着大太阳,一周里几乎每天都在外面做两三个小时。

体力劳动让我涣散的精神重又变得专注,松弛的肚皮也开始收紧。另一个变化也很有意思,值得一述。事关男人的那点念想,也就是那个命根子。

之前那几年,这位小兄弟抑郁不得志,偏居一隅。阴囊连同里面的蛋蛋,松松垮垮地悬在那儿,晃晃当当,如同垂暮之人那层层叠叠松弛的下巴,了无生机。

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劳作之后,这一串“劳什子”竟也收拾精神,紧张了起来,像是紧握钢枪入列待命的士兵。

这天下午,侧面的楼房挡住了越来越炽热的阳光。我追逐着阴凉,在后院打理草坪。拉娜家的孩子和邻居家的在他们家后院的蹦床上玩耍,孩子们高高低低的笑声和尖叫声像是密集的箭簇,向四周不间断地发射。

突然,笑声和尖叫声变成了惊叫,可以感到空气中颤动着的惊慌。

我急忙关了机器赶过去。只见拉娜的大女儿躺在蹦床旁边的草地上,眉头紧皱,表情痛苦,胳膊扭到了身后,一看就是脱臼了。小孩子们远远地围着,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青少年起就跟着师父练习摔跤,师父一直说我不够凶狠,难有什么出息。摔跤没学得怎样,他老人家倒是教会我一点简单的正骨手法。后来再遇到有师兄弟们脱臼错位的情况,都不用师父出面,我自己就能处理了。

我护着女孩儿脱臼的胳膊,把她扶起来。女孩儿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我,眼含泪珠,额头上都是冷汗。

“听我数1-2-3。”我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

女孩不明所以,望着我茫然地点点头。

1---,1音未落,我一拉,一旋,一端,胳膊已然复位。

你撒---,谎字还未出口,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女孩大睁着惊异的双眼,小心翼翼地体会着又恢复了正常的胳膊。

周围的小孩子们一脸惊奇地看看我,再看看女孩,难以置信刚刚发生的事情。我心中清楚,我又为神秘的中国功夫增添了一抹传奇。

趁着刚树立起来的权威,我吩咐女孩儿用冰块冷敷一会肩关节。很快,拉娜家的老二就从房间里跑回来,报告说:家里没有冰块。

这才想起来,公寓提供的冰箱,都是单开门的,没有制冰机。

略一沉吟,我让拉娜的三个孩子去我屋里,把一大袋速冻玉米粒分装成两袋,轮换着给女孩冷敷。

三个孩子挤在沙发上,我找出来一部大闹天宫给他们看。此时,来自遥远东方的神秘,正是他们最感兴趣的。

几天之后的一个夜晚,大概九点多钟,公寓周遭重又变得安静,傍晚的各种气味已逐渐消散。听到敲门声,我打开房门。

拉娜站在门外,一只手攥着一大瓶雪碧,另一只手里竟是一瓶茅台王子酒。

她笑吟吟地把酒举起来,在我的眼前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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