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未醉已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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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 2025年6月20日 17:19:08

夜深人静时,我曾无数次反省,自己的记忆到底有多可靠。

我发现,当时以为无比重要,以为将会永远牢记的事情,如今已变得模糊,正像湖水中逐渐消散的涟漪。而一些因为我当时的幼稚愚蠢或者自私而忽略的事情,包括一些几乎未曾留意的细枝末节,却越来越清晰,如同经过现代数字技术重新修复上色的老照片,正如我在前面忆起的那个修电脑情节一样。

人类好像是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隐秘触角,本能地探知并捕获那些至关重要的情境,并深藏起来。在你人生的某个时刻,某个或是脆弱,或是感伤,或是激动的时刻,这些过往的情境,这些你很可能已经忘记其发生过,存在过的情境,重新显现,清晰而且深刻。直到这时,你才会切实地感受到,自己曾经经历了什么,错过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没有人天生的温柔善良,天生的深情坚贞,一切都是因为有了爱才会如此。

可悲的是,直至人到中年,开始梳理往事时,我才想明白了这个道理。

可能是害怕,也可能是根本就没想起来,孩子们并没有告诉拉娜那天下午发生的事情。直到几天之后,才在无意中提起。

大吃一惊的拉娜立即细加盘问,终于在三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中拼凑出了事情的大概。几经检查,最后终于确认女儿的胳膊确实没有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手举着中-国-白-酒,出现在我的门前,已经是她得知这件事情的两天之后。

把她让进屋,我拿出两个杯子(此时我的个人用品已开始累积,正逐渐进入一个正常单身汉的生活节奏)。鉴于她主动带酒来的诚意,我没有鄙视嘲笑她白酒兑雪碧的卑劣行径。

我和通常一样,喝茶,她则是要了冰水。

她来之前,我正在重刷《冰与火之歌》。从第五季开始,每出新季,我都把这剧从头再看一遍。

此时她坐在长沙发上,我挨着茶几,坐在沙发侧面的扶手椅上。两个人都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上的杀戮与淫乱。

当时的好多情节现在都忘记了,但有一件事仍然特别清楚地印在脑海里。记得她当时穿的上衣,颈项部位的V字领口特别得宽松。每次她向茶几附身去拿酒杯或是做其它动作侧身的时候,都会露出脖颈和肩膀交接部位的微妙曲线,以及一小部分圆润的肩膀。

那时房间里只有远处炉头上面亮着一盏小灯。在电视上的光线闪烁之中,她那惊鸿一瞥之下的白皙肩膀发出瓷器般光洁柔和的光,同时,也让肩窝处的阴影显得愈加的神秘,引人遐思。

我们都没有提及孩子胳膊脱臼的事情。那晚的拉娜也不再表现出单身母亲的泼辣和坚忍。那双似曾相识的弯弯笑眼闪着柔和的波光,常令我暗自出神,在内心琢磨她们与深刻在我心底的另一双星眸有什么不同之处。

是了,我藏在心底的那双笑眼更加的温婉,内敛,拉娜的双眸则是明朗的,如秋日晴空,好像可以透过双眼看到她的心里去。

我们的对话越来越放松和随意。我问她是怎么找到的中国白酒,她说有一个同事也是来自中国大陆,她向他打听中国最牛的那支股票做的白酒,就这样在专卖店里买到了。“好贵哟!”讲到末尾,她评价到。

我有点惭愧,不仅是因为让她破费,更没想到就此让她知道了中国最牛的一只股票是做白酒的。

喝到第三杯的时候,拉娜挖苦我只用一杯冰水来招待她。我起身翻了一通,仅仅找到了还剩下大半袋的薯片。

当我拿着薯片回来时,拉娜往沙发的另一侧靠了靠,我顺势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想来那晚我要比拉娜还要紧张些。因为坐下来以后,我反倒僵硬地挺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了。

感觉到拉娜侧过身,盯着我默默地看了一小会儿,然后向我靠了过来。

此时我也不再有任何的怀疑和犹豫,转过身和她吻到了一起。

记得我们的第一次接吻,不像影视剧里的那种激烈和火热,而是恰恰相反,带着一种成年人的稳重,甚至可以说是庄重。

我们的嘴唇小心地碰到一起。先是我轻触了几下,接着微微地转了两下头,似乎是在用嘴唇探究她的柔软和饱满。

然后她也如法炮制。只是她的轻触更加得细致,近乎一种轻啄,从我的嘴角,到上嘴唇,再到另一侧嘴角,再到下嘴唇,如同一只野兽在巡查和标记她的领地。

仔细探索过后,我们才更紧地抱在一起,嘴唇和牙齿微微打开,两人的嘴唇完全闭合。我的舌头伸过去,在她的嘴里游动索求,她的舌头在躲避,偶尔,也会舒展开,用嫩滑的舌尖挑动着我的舌尖。

时间并不长。我们并没有吻到缺氧,或者像言情小说里讲的那种眩晕。相反,越吻我们越是感觉放松和自在。

她的双手轻撑了一下我的胸部,我们两个人分开,她顺势靠在我的身旁,我的一只手从她的脑后伸过去,搂着她的肩膀。

写到这里我才意识到,同时也非常确定,一直到这个时候,我们都没有触摸对方身体的其他部位,我指的是胸部和下面的地方。

我记得很清楚,当我搂着她的肩膀,我们重又靠回到沙发上之后,我往前欠了一下身子,把她的酒杯和冰水挪开,把我的茶杯拿到了她的身前。

拉娜倚在我的肩膀上,无声地轻笑了一下。

“你对于茶水好像很有些坚持的样子。”

“至少我知道它要比冰水好一些。”

拉娜扭过头看我一眼,很开心的样子,笑笑说,要不我们都改喝啤酒吧。

我起身去冰箱拿啤酒,拉娜在我身后说,你不介意我换一个没有那么多死人的视频看看吧。

好呀,你换吧。我说。

电视上的视频是从放在茶几上的IPAD投射过去的。拉娜很熟练地一番摆弄,等我回来时,电视上的节目已经从暗黑换成了粉红。

这是我第一次感到了拉娜与我以及之前曾和我有过亲密关系的人的不同。我们的年龄相差不过十来岁,应该不是所谓代沟的原因,我想更多的应该是文化和成长环境的差异。

她那一双总是勾起我似曾相识感觉的弯弯笑眼,既使是在最柔情似水的时刻,仍然透着明朗和直爽。而深埋我心底的另一双盈盈弯月,在无限的深情之中,深藏着的是隐忍,甚至是谦卑,每每想起,都勾起我深深的痛楚和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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