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是一室一厅，整个空间比赵本夫的大一些，有一间独立的卧室。其余的客厅，饭厅，厨房都共处于一个大的空间里。地面是拖得泛白干干净净的水泥地面。没有沙发，没有电视，只有一个长方形的桌子，加上两把椅子。整个房间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看得出来布置得匆忙。

不同于赵本夫的手足无措，女人倒显得非常自在，甚至是有些兴奋。她接过男人的外套，接着指了指靠窗的桌椅。桌子上已有一杯刚沏上不久暖暖的柚子茶。女人又从卧房里拿出来一个ipad递到男人手上。

炉头上正炖着一个砂锅。砂锅盖子在内部急切的热气冲撞下，不时地跃起并发出一声脆响。炉头一侧的台子上面，一只崭新的电饭煲正冒着白色的蒸汽，带着一股白米饭的清香，另一侧堆放着已经处理好的各种食材。

炉头前面的地上，堆放着两三个超市的购物袋，应该是刚刚采购的物品，还没有来得及整理。

女人上身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就曾穿过的那件白色广告T恤，下面是一条舒适的七分裤，头发用一条鲜艳的丝巾扎了起来，显得清爽干练。她向尚没有搞清楚状况还有些发蒙的赵本夫说了声马上就好，就到厨房那一侧去忙了。

赵本夫望着房间里的一切。整洁但是空旷而简陋的房间，明显不是很配套的稍显稀少的厨具，正在其间专心忙碌的女人······

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忽然抽搐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有十多年没有看到有女人在为他准备晚餐了。而且，环境越是简陋，越是凸显这一情境的珍贵，越是增加了这种幸福感觉的冲击力。这样一种沉醉，让他产生了一种近乎皈依的感恩之情。

陆续有饭菜摆到了桌子上。几样小菜，一个海鲜锅，最后端上来的是红亮焦香的鸡块，女人竟用生硬的汉语说了一句“三杯鸡”。两碗白米饭冒着热气，为满桌子的温暖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女人消失了一小会儿。再次出现时，手里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酒杯。

看得出来，女人简单冲洗了一下，浑身散发出一股清香。包头的丝巾不见了，一头秀发垂了下来，在两侧额角形成两个优雅的波浪，增加了温婉成熟的气息。

女人换上了一条黑底小白碎花的紧身短裙，上身是一件宽松的白色短袖真丝上衣，圆圆的领口开得有些大，露在外面的一片光洁的胸部，好似精美的瓷器般闪着柔和细腻的釉彩。

从女人重新出现，直到在他对面坐下，赵本夫都哑巴了一样直愣愣地盯着女人看。女人的上身似乎是真空，柔顺的真丝上衣更加凸显了她的凸凹有致。已经脸色绯红的她在对面坐下后，挺起胸膛，毫无顾忌，勇敢地迎向男人火热的目光。

倒上红酒，两人互相照了一下杯，赵本夫竟然举起酒杯，像喝啤酒一样一饮而尽。

女人开心地甜笑着，用已经进步许多的英语说，今晚“什么事”都没有，“我们”不用着急。这次轮到赵本夫脸红了，他尴尬地笑笑，这才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满桌的菜品上。

两人慢悠悠地吃着，喝着，聊着，又找回了最初坐在烘培店里聊天的感觉。

红酒是女人听人介绍特意买来的上好品牌。可惜两个人都不会品酒，喝不出来好在那里。一瓶红酒见底后，女人又去拿来了两瓶酒。赵本夫认得，是韩国烧酒。这次是倒在两个稍小些的杯子里。女人端起来，示意赵本夫和她一样，举杯一饮而尽。

两人越喝越痛快。有时两个人抢着讲话，也不管对方听没听明白，然后嘿嘿地傻笑。有时静静凝视着窗外一点点加深的暮色，默默地享受着这温柔的安宁。

他们的房间位于这幢公寓楼的背面，正对着一处小公园。陆续有三三两两吃过晚饭的住户，在其间悠闲散步。

赵本夫的胃口前所未有地好。他自己都奇怪竟然能吃得下那么多的东西。也许精神的高度兴奋，畅快的谈天说地也是一种不小的体力消耗吧。只是他说不清楚，兴奋是因为美色当前，还是酒精的作用。

不知不觉间，这顿双人晚餐竟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此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女人给他端过来一杯参茶。在他熏熏然喝着茶的当口，女人麻利地收拾好了满桌的碗碟。

她擦干手，轻轻坐到男人对面，温柔的眼神中满满的湖光山色。对面的赵本夫则是一副志得意满，好似人生再无所求的样子。

等男人回过神来，女人指了指浴室方向，示意男人去冲澡。浴室中，一柄新牙刷已经挤上了牙膏，门后挂着一件崭新的男式浴衣。

等赵本夫穿着浴衣出来时，客厅里已没有人，角落里一盏落地灯发出暧昧的灯光。

他来到卧室，发现女人正靠在床头，身上是一条红得热烈的真丝睡裙。女人白皙的肩头上，两条纤细的睡裙吊带漫不经心地搭着，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危险气息。胸前美妙的弧线，弧线之间一片深邃的阴影，营造出一幅具体得抽象的美妙图景。而那盈盈的双眼正向他漾出一波波引他沉醉其间的涟漪。

迥然于客厅的简陋和空旷，卧房给人一种满满当当的繁复感觉。全新的寝具堆叠着，散发出甜甜暖暖的女人房间特有的幽香味道。

赵本夫僵硬笨拙地爬上床，女人立即手脚并用围住了他。

轻轻的，一点一点加重的亲吻，男人好似冻僵的关节，终于在女人的柔情下舒展开来。他们彼此亲吻、爱抚，唇舌交缠，肌肤相贴，指尖流连，身上多余的布料悄然消失。

女人一只手滑向下面，探索着男人，搅动着男人。男人的动作慢了下来，仿佛惊诧于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体会着那正在一点点累积的充实膨胀的感觉，好像他的五月花号重又升起了风帆。

然而，还没等到风帆完全升起，那种膨胀还远没达到坚硬的程度，他就开始了草率的冲刺。

也许那根本就称不上是冲刺，仅仅是几下无力的颤动，表明其曾经所具有的功用。如同锈蚀的水管，或者是早已干涸的水井，勉强获得一次短暂的疏通。

等男人的激动过去，女人跳下床，扭过来一条热毛巾，为男人擦拭了一下，然后扭回头草率地把热毛巾扔到床头柜上，立即又转过身抱上了男人。

紧紧地抱着他，腿也盘到他的身上。女人眼神妩媚地望着赵本夫，好像他们刚刚完成了一项了不得的壮举。

女人稍稍抬起上身，紧实饱满的胸部故意在他胸膛摩挲了几圈，接着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柔声说了句later，似乎是与他做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约定。不知不觉间女人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脸上安详宁静。

赵本夫瞪着双眼，心中思绪翻滚，却没有一个明晰的头绪。好久之后，他才意识到，让他心绪难平的一个主要原因，无疑是有关他男性的自尊。那个垂在下面的兄弟，这几年来，在他的生活中，一直处于一种边缘的地位。就像门上的把手一样，是自然而然，理所当然，同时又总是被忽略掉的一种存在。

直到这时，他才真切地意识到，这几年来他深深的坠落。那种如同在幽暗的隧道中，无声而绝望的坠落。

可能是由于酒精的作用，对于他的沉沦，他仅是模模糊糊地感到一点点痛惜。身旁女人紧紧地缠绕着他，在一个无比别扭的不舒服姿势下，他也很快坠入了梦乡。脑海中最后的景象，是女人软软浓浓，满脸春色对他说的话：later。

好呀，la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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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